从阿拉斯加回来,我的心平静了许多,这一天我在市中心里转悠,想找一个活干。外面的太阳好大,直直地照在头上,人有些发晕,站在停车场上,我一时不知所措,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,好像如入那种暖暖的,静静的,无痛,无知觉的境地,为什么我不能像那位阿拉斯加睡美人那般常睡不醒呢!茫然之间,我来到了河边。秋老虎抓着最后的一点机会发着狂威,天气炎热,人们都躲在阴凉处,只有一些孩子在水边玩耍着,这样的炎热依然难以驱散我心底的凉意。无目地走在市中心的街道上,人来人往,熙熙攘攘,两辆加长的limo停在街道上,人们在享受着自己的快乐。扭头间,又看到橱窗里的那幅画,一条扭扭曲曲的小溪不知流向何方,我推开了门,走了进去。
他还是坐在那里,一脸的胡须掩盖着他那灰白的脸,见我进来,他的眼睛一亮,透着惊奇,他没有说话,而我就向一个常客一样,拿起一个画板,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。这个晚上我就留在了这里。我在一家酒吧里找到了工作,于是我白天给他当画模,傍晚去酒吧,就这样开始了每天这样的生活。
有时他会带着我去郊游,去采风,每次回来,他就会画出一两幅特别美的画出来。他有一次带我到了水边,那里有一堆大树根,不知是从哪里飘来的,他用焦墨,几笔之间就画出了树根苍老和它曾经有过的劲拔。而我常常会看着画板发呆,脑袋里里空空如野,我不知道该干什么,想干什么,能干什么,我想白天也出去找点事干,可他不让,他就让我给他当画模,我坐在画廊里,捧着画板胡乱地画着,总是找不到灵性,总是画不好画,我还记得他以前在我的画上勾描的样子,一笔两笔之间,我的画就有了灵性。可现在他几乎不再看我的画,经常是一个画稿没画好,就吼道,“空空的眼睛,还没有水边那一堆树根有灵性,”画板就会向我飞来。我曾几次想离开他,可他都强迫我留下,说他对我有了依恋,说他爱我。
这天,我坐在柜台上当着画模,半天下来,他也没有说话,我知道他没有画我,而是在完成上次采风时的素描。我就从柜台上跳了下来,一不小心踩到了堆在地上的画板,脚扭了一下,我正要弯下腰去揉脚,却撇间他从画板上抬起头来,眼里带着厌恶,我连忙说,“对不起”。他一把撕下素描,几把把画撕个粉碎,纸屑和画板同时向我飞来,我连忙躲闪着,可他又拾起画板朝我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,又拽起我的头发把我拖出了画廊,推倒在阶梯下。
晚上,酒吧里依然是聚满了人,音乐声和人们的喧哗声震耳欲聋,面对面地说话也不得不高声地喊叫,我正在酒吧柜台里帮着给上酒,崴伤的脚丝丝发痛,我让自己忙碌着而不去回想任何事情,事实上我的脑海里什么也没有。
“11桌,白兰地,纯点,加冰块;黄雀,加刨冰。” 忽然听到一个服务生高叫的一声。
“什么?”我以为自己没听清楚。
“11桌,白兰地,纯点,加冰块;黄雀,加刨冰,” 服务生又重复了一遍。
我扭头向11桌望去,两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。我突然感觉到右肋在发痛,端着酒走了过去。
我的爸爸妈妈坐在这里,坐在一起,这大概是他们离婚这么多年后的第一次吧。
,我刚刚从夏威夷回来,才知道你没上大学,你爸爸说你跟本就没从高中毕业,你怎么在这里干活?你这是怎么一回事?你爸爸还说你从家里搬了出去,还和一个嬉皮士同居!我就知道让你和你爸爸生活是个错误,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为了压住酒吧里的音乐声,妈妈大声地说着,在我听来,她的声音要比那音乐声要高出八倍。
“你整天就知道到处旅游,一走就是几个月,你啥时候管过她,她小的时候管过她几天,现在她大了,你又来怪我,她自己搬出去的,我又没撵她,你说是怎么一回事!”没等我说话,爸爸也叫了起来。
一来一往,他们两个人又吵了起来,好在酒吧里的音乐声很大,没人注意他们两个,可我的胸已经要炸开了,我把两杯酒连同端酒的盘子一同摔在了他们的桌子上。
“你们给我滚蛋!”
酒水溅了开来,遂着一声尖叫,妈妈也跳了起来。
酒吧的经理听见了尖叫声走了过来,询问发生了什么事。
“她把酒水打翻到我的身上,”妈妈随口说着。经理连忙给妈妈道歉。
“她不是故意的,”爸爸看了我一眼,在边上解释道。
“她就是故意的,”妈妈一贯是要把爸爸的话反过来说的。
“她要是故意的,我们会处理的。快把这收拾一下。”经理这样说道。
我转身走向柜台,和柜台上的人说,“把今晚的钱算给我。”攥着手里的钱,我从酒吧的后门走了出去。
我的胸钻心的痛,我不得不蹲下,双手紧紧地抱住胸口,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。泪眼中,我看见前面胡同的拐角处有几个黑影,我知道我要什么了。我慢慢地站了起来,弓着身子,我走了过去,递过手里的钱,我的手里有了一小包东西,攥着它,我回到了公寓。进了屋,我就一古脑地把它都吸了进去。一股电流顺着头皮慢慢地流向全身的每一根神经,我好像是躺在了云彩里,暖暖的,静静的,我失去了知觉。
雪地里,风呼呼地吹着,漫天白雪疯狂地下着,没吸一口气,就有如千百只蜂针卷入口中刺骨地冰寒。我的腿有万吨之重,一双雪地鞋难以承受这超常的虐待,已是破碎不堪,却顽强地贴附在脚上。远处传来野狼的叫声,凄凉中漆黑的冰水把我吞没,一点点,那束光亮慢慢地化了开去。
ER里面的灯光惨白惨白的,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,却没有一点声音,一大堆电线连接着各式的仪器。躺在ER的床上,人特别地清醒敏感。整个身体犹如刚刚弹好的棉花,无一丝的重量,如液体一般批摊着。医生走了过来,向我挥了挥手,“你感觉如何?”他并不期待我的回答,转身交待护士一些指令,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一片嗡嗡声慢慢地远去了。
阳光射在脸上暖暖的,这已经不是ICU了,有护士走了过来,我用眼睛寻找着答案。
“亲爱的,你怎么做这样的傻事,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过不去呀。你以前没有吸过毒吧,你体内里好像没有吸毒的记录,怎么一下子吸了这么多。多亏了你的男朋友发现的及时,否则你就没救了。对了,你的胸部有积水,需要进行引流,你要在医院里住上几天了,你要不要和家人联系一下?” 护士说着,我看着她,摇了摇头。
后记:Sara的父亲是当地一个非常有名的律师。Sara七八岁时父母离婚,又各自结了婚,Sara就在父母间来回奔走, 在两个城市间、两个家庭间跳进跳出。16岁时,父亲让她报考律师专业, 而Sara却想学艺术。父女发生了争吵,父亲为此打了Sara。Sara就从家里跑了出去。Sara向母亲讨了几百块钱, 就开始了浪迹天涯,街头卖画,打短工, 交男朋友。她非常想要一个自己的家, 可却难以实现,Sara就这样一路流浪下去, 直到吸毒过度进了医院。
后来, 我们帮Sara联系了当地的社区大学,又联系她的父母, 帮她找到栖身之处,Sara还给劳拉来过几张明信片,告知她的现状,由于Shelter有规定不允许打听人的隐私, 我也无法知道Sara后来的状况,但愿她很好。
• 在美国,每9秒钟就有一个女人被骚扰或虐待。
• 在全球,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妇女曾经被骚扰或虐待过,骚扰或虐待她们的常常是她们的家庭成员。
• 家庭暴力造成妇女儿童身心受伤的比例要比车祸、抢劫、强奸的总和还高。
• 据调查,全球有近一千万妇女儿童目睹了家庭暴力
• 五分之一的女性青少年曾经受过其男友的威胁
• 在美国,每天平均有三位女性被骚扰或虐待致死。